近期，掇刀区名泉小区一居民对水表计量提出质疑，希望在第三方见证下，放水过磅，核实水“准不准”。全国消费维权年度人物薛旭东知悉后，与市水务集团董事长陈永根就水表计量展开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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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旭东：我已经几年不担任消协职务了，感谢你仍不拒绝见我。今天来说一个市民的事，他一个人在家，一个月用了十几吨水，平均每天用水九百多斤，他说不可能用到这么多水。水表会不会有问题？

陈永根：有没有问题，要现场排查和检测。

薛旭东：谁来排查和检测？

陈永根：我们，水务集团。

薛旭东：但这个市民不相信你们。

陈永根：我们计量检测是通过法定计量认证的。实际上有这种能力的供水企业不多，我们这样做其实也是更好地提高计量准确度。

薛旭东：出现这种计量争议，也不能由你们作出裁定，因为你们是争议的当事方。

陈永根：所以说有争议的时候应该送具有法定资质的第三方计量检定机构检测。

薛旭东：但这个市民既不相信你们也不相信这些检测机构。过往案例证明，这些检测机构有可能作出对消费者不公正的结论。哈尔滨一个市民怀疑水表有问题，拿到水表检测站是合格的，到另一个检测站不合格。

陈永根：不相信我们，又不相信第三方机构，那他相信谁呢？

薛旭东：他相信自己。这个市民准备邀请媒体和他信得过的人，包括我在内，共同见证，放一立方水过秤，看有没有一吨，现场判定，哪还要搞什么送检？

陈永根：我们不主张用这种方式解决用水计量争议。放水称重是一种原始方式，处理因计量器具准确度所引起的纠纷，应以国家计量基准器具检定的数据为准，这是法律规定的。

薛旭东：但法律也规定，计量争议还可以通过社会公用标准器具检定。水的比重是1，一吨水恰好是一立方水。中国人用称重计量千把年了，这个方式虽然原始，但它至今还在广泛使用，谁能否认它的公平性、合法性？

陈永根：放水称重与我们的现代计量在原理上是相通的，结果是可以吻合的。但从国际到国内的规则，所有流体都是按体积计量，所有水表的计量单位是“立方米”而不是“吨”。计量技术是发展的，我们还是要相信更先进更科学更准确的计量手段。

薛旭东：既然原理是相通的，结果可以吻合，你们就不应排斥放水称重。

陈永根：我们不会排斥，而会作为一个重要参考。如果他的称重结果与我们的计量不一致，基本上可以判定这只水表是有问题的，但问题有多大，快多少、慢多少，还是要靠现代检测手段判定。这个市民信不过我们和本地机构，可以跨省异地送检，委托全国任何一家具有法定资质的检测机构。

薛旭东：你们不主张这名市民搞放水称重，是不是担心他一旦称出水量不足，会使你们感到难堪？

陈永根：这个市民坚持要搞放水称重是他的权利。在计量问题上我们很坦荡，水表有问题，我们该退款就退款，该换水表就换水表，不存在难堪不难堪。如果真的因为这个事引起公众讨论，我们敢于公开面对。

薛旭东：你们的水表会不会出现走不准的问题，比如走快？

陈永根：水表是机械产品，在长期使用过程中会产生磨损影响计量准确度，既可能走快也可能走慢。走快了用户受损失，走慢了影响正常水费收入，所以我们对水表的校验是不敢马虎的。

薛旭东：在校验中发现的问题水表，走快的占多数还是走慢的占多数？

陈永根：走慢的占多数。水表大概率是越走越慢的，因为它的零件经过磨损和老化会产生运转迟钝。

薛旭东：会不会水表走慢你们就换表，走快就不换？

陈永根：无论走快走慢，只要超过国家规定的误差范围，一律免费更换。我们还有个规定，凡是水表计量出现明显波动的，特别是哪个用户的月用水量陡然增加，必须对他提醒。很多用户用水量增多自己并没察觉，都是我们主动提醒的。如果有“水表走得快就不换”的动机，我们会这样做么？

薛旭东：企业都有降本增效的考虑，不能排除供水企业存在计量作弊动机。

陈永根：我作为供水企业的负责人，从来没有这种动机，我们的干部职工也从来没有这种低下想法。这么做我的同事也都不会答应，我们自己和我们的亲朋好友也是供水用户，干这种事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用户中还有低收入家庭，于心何忍？从法律层面讲，计量作弊属违法行为，谁会为了公司取得一点非法所得，冒着违纪违法的风险和追责问责的后果去干这种蠢事？我作为企业负责人不会干这种事，我们的所有员工也不会干这种事，我们想都没朝这方面想过。我们搞降本增效，着力点放在降低漏损率上，已经降到全省最低，怎么会从用户头上抠几吨水？更何况我们是国企。

薛旭东：重庆燃气计量事件说明，国企都有可能在计量上搞鬼。

陈永根：别的企业我不了解，我可以说荆门水务集团不可能将水表人为调快，我们没有这个技术。水表人为调快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供水企业与水表生产厂家串通一气。但水表需经省级计量行政监管部门检验才能出厂，一旦查出来这个厂家还活不活？而且我们集团还加了一道防线，凡是采购回来的新水表，一律重新过检才安装使用。

薛旭东：重庆燃气计量作弊的败露表明，抄表环节中的人为因素是可能存在的。

陈永根：我们的抄表数据是通过远程控制自动生成并录入网络系统的，任何人动这个数据都会留下痕迹，构成伪造数据的违法行为。

薛旭东：除了智能表，有没有老式水表？

陈永根：有，约占百分之三十多。

薛旭东：如果是人工抄表、手动录入，就有人为改动数据的可能。

陈永根：我们抄表不是简单地抄一个当月用水量数字，而是每月有起止数，是连贯性的、一个月压一个月的，就算这个月改动了下个月怎么改？

薛旭东：为什么不把老表都换成智能表？

陈永根：有些老旧小区的现场环境达不到安装智能水表的环境要求。

薛旭东：湖南岳阳被曝光抄表员不到现场，估计水表读数计费，并得被查实，说明供水企业的抄表环节是存在漏洞的。

陈永根：这种情况在我们公司也发生过，一名抄表员为图省事对用户推算用水止码，经查实处罚6千元，还有一名员工被处罚8千元。为杜绝这种行为，我们采取了一个笨办法，在水表箱投放卡片，投多少抄表员不知道，当月必须如数收回才表明完成现场抄表，否则直接认定为非现场抄表。下一步我们将对抄表轨迹进行网上监控，他到没到表位将看得清清楚楚。同时严格实行“日对日”抄表，具体到一个用户，这个月的抄表日是1号，以后每个月必须是1号抄表，以确保绝对地按整月天数计费，便于我们比对，也便于用户监督，更主要的是避免对用户超月计费导致“跨阶梯”用水。

我还要说的是，个别抄表员估表计费是想偷懒省事，他并不是为了多计水费。下次抄表时他还是要对应现场的止码读数抄表，所以从总额上来说这种做法并不能让用户多付水费，只会在当月造成多付或少付。尽管如此，我们必须杜绝此类行为发生，任何用户发现相关线索向我们反映，一经查实从重处罚。

薛旭东：现在质疑供水计量的用户多不多？

陈永根：我们面对的是二十几万的用户群体，反映水表计量有问题的极少，根本占不上比例。从这一点来说绝大多数水表是可靠的，绝大多数用户对我们是信任的。但哪怕质疑的是极少数、是个例，我们也必须用认真态度把原因弄清楚，对用户负责，也对企业的名声负责。作为我们供水企业，有责必须担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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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该市民经过放水称重，得出自测结论：实际出水量与水表计量吻合，随后自己查明之前多出用水属表后原因导致。陈永根拨通薛旭东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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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永根：现在秤水结果出来了，用户自己说我们的水表没有问题。

薛旭东：是不是感到石头落地、虚惊一场？

陈永根：我们心里一直是踏实的。通过这个事，我更加坚信我们的计量是可靠的。

薛旭东：我也更加坚信放水称重是可靠的，而且这个朴素的测量办法可以直接打消用户对用水计量的怀疑，这比你们被动地解释一百遍都起作用。

陈永根：我保留之前看法，出现计量争议还是按法定的、现代的检测方式解决。

薛旭东：但普通市民是没有专用测水计量器具的，处于这样一个不对等地位他怎么监督？而放水称重简便易行，一台秤一只桶就够了。你们不是说不怕市民监督吗？作为供水企业，除了遵循法定监测方式，也应该以包容虚怀的态度接受和适应大众监督、个体监督、用户监督、非正式监督。

陈永根：回到事情本身，我认为重要的是结果，这名市民最终认可我们的计量没有问题，我希望通过这个事能增加广大市民对我们供水企业的基本信任。

薛旭东：我觉得你们也应该增加对广大用户的基本信任。这名市民主动如实地告诉了秤重结果，说明他是通情达理、实事求是的，而不是没事找事无理取闹。

陈永根：这个我们看法相同。

薛旭东：你们可能会在心里觉得如此较真的市民做得过分甚至胡搅蛮缠。

陈永根：不会。我相信每个市民对用水计量提出质疑一定是事出有因，而不是无缘无故。只是希望双方有一个相互的基本信任。

薛旭东：信任不能代替监督。你刚才说的都是企业的自律措施，我认为单靠这个靠不住，必须有外在的、客体的、倒逼的监督。如果还有市民搞放水称重，不管你们抱什么想法持什么看法，我都会到场观察，甚至支持他们搞现场直播。

陈永根：我重复我的观点，我们不怕监督、需要监督、盼望监督。

薛旭东：你们是否敢让这名放水称重的市民当你们的计量监督员？我认为他干这个很合适。

陈永根：如果他愿意我们一定正式聘请。如果薛秘愿意，我们一并聘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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